长辛店劳动补习学校的创办

　　北京西南四十里，有一座叫长辛店的镇子。镇里中段路东祠堂口（又称当铺口）胡同一号，是个坐东朝西的三合院，三间东房是正房，南北各有两间厢房，灰色的瓦泥顶，紫红色的门窗。这就是20世纪20年代初长辛店劳动补习学校的旧址，京汉铁路工人运动的发源地。

　　长辛店是京汉铁路北段的一个总站，那里有一个三千多工人的铁路修车厂。五四运动以前，在李大钊的领导下，北京大学的学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邓中夏组织的“平民教育讲演团”曾经到过长辛店，在当地铁路工人中进行工作。

　　1920年10月，北京共产主义小组成立后，决定把铁路工人作为革命活动的主要对象，深入到长辛店的铁路工人中开展工作。1920年冬，北京共产主义小组总结了前一段工作，为进一步在工人中深入进行宣传组织工作，决定在长辛店创办一所劳动补习学校，将其作为组织工人的主要纽带，作为共产主义小组的工作据点之一。

　　1920年12月19日，邓中夏、张太雷等人来到长辛店，召开劳动补习学校筹办会议。邓中夏在《长辛店旅行-日记》中说：“长辛店的工人见我们到了，十分欢迎，对于我们很亲热，我们也觉得他们很友爱，好比兄弟一般，而他们工人也互相亲爱，一种融和团结的气氛，令我见了很喜欢。我常痛恨现在社会上的人太无感情，互相诈虞倾轧，所以对于长辛店工人那样团结融洽，就生出无限希望。”参加这次筹办会议的还有工头邓长荣等人，这也是一种策略，好借用他们赞助办学校。筹办会议上，大家听取了工人骨干武明科介绍劳动补习学校的筹备经过、今后办法及预算案章程等事宜。会议讨论了简章，规定“本校定名为长辛店劳动补习学校，以增进劳动者和劳动者子弟的完全知识，养成劳动者和劳动者子弟高尚人格为宗旨”。

　　筹办会议决定于1921年1月1日开学。由于不收学费，工人子弟报名的人数大大超过预定的名额，不得不推迟原定的开学日期，采取考试和检查身体的暂时限制方法，以便稳定向前发展。延迟到11日，才正式开课。

　　这所学校采取工会的组织形式——委员会议制。分议事部和办事部，议事部做出决定，再交办事部去执行。学校的教务是二部制，分日、夜两班，日班是铁路工人的子弟，主要是学普通小学的课程；夜班是工人，但大多数是青年工人。学校经费是由募捐得来。教员都是以北大学生会名义派去的，是专职和兼职相结合。当时专职教员叫常驻教员，先后有李实、张纯、贾祝年、吴容沧、吴汝铭等。兼职教员很多，有王铮、王光祈、朱务善、何孟雄、杨人杞等。他们一星期有来一次的，有来两次的。邓中夏主持校务，李大钊也经常来校讲课，视察工作。

　　夜校教材是教员自编的，油印出来发给学生。所设课程除语文和自然常识外，还讲授社会发展史、工人运动等，向工人宣传工人团结的意义，讲解工人为什么受苦、工人阶级为什么组织工会、为什么要建立自己的政党等。有一次，一位工人问邓中夏：“功课做不好怎么办？”他说：“一个人做不好，大家在一块想，你想一点，他想一点，就想出来了。要知道五个指头分开了没有力量，握紧了拳头就有力量了。”随后他又用十分形象的比喻告诉工人们：“五人团结是一虎，十人团结是一龙，百人团结就是一座泰山，什么人也不能动它一动。”邓中夏不仅讲常识课，还讲政治课。有一天，他问工人为什么穷，工人说：“人家都说咱们命苦呗！”他说：“不是咱命苦，是因为受了有钱人的剥削。高楼大厦是我们工人盖的，机器是我们工人制的，火车头是我们工人造的，没有我们工人，世界上还能有什么呢？” 他的话，使工人们认识到组织起来的重要性，认识到工人阶级推翻旧世界的历史使命。

　　为了使工人明白团结起来才有力量的道理，教员用各种办法，举了各种例子来启发工人。有的教员问工人：“你们常路过卢沟桥，知道桥墩是什么做的吗？”“是沙子、石子和洋灰呀。”“对。沙子和石子，本来是散的东西，经不住水冲，可是要和洋灰掺在一块儿，还是那沙子和石子，就能经住上千吨的桥梁。永定河水再大，水流再急，也冲不动它了。”有的教员拿一张白纸，叫工人用手指去捅，一捅，纸破了；再拿三张纸，还叫工人用手指去捅，一捅又破了；最后，拿一大叠纸叫工人用手指去捅，工人把手指捅痛了，纸却一张没有破。教员说，这就是团结的力量、组织的力量。

　　为提高工人们的斗争觉悟，学校还准备了共产主义小组编印的《劳动者》《共产党》《工人周刊》等进步刊物和书籍，供大家阅读。

　　教员们课讲得生动形象，说的又都是大伙儿的心里话，上课的工人越来越多。夜校里，常常是书声琅琅，有时还传出悠扬的歌声：“如今世界太不平，重重压迫我劳工，一生一世做牛马，思想起来好苦情。北方吹来了十月的风，惊醒了我们苦弟兄。无产阶级快起来，拿起铁锤去进攻。红旗一举千里明，铁锤一举山河动，只要我们团结紧哪，冲破乌云满天红！”课后，工人们有的阅读书报，有的下棋、唱大鼓书，还有的练习讲演。有一位讲演工人说：“各位父老兄弟姐妹们，今天我来向大家说说，我们工务修理厂的木工头李在，他私吃我们锯木工人血汗的事。本来铁路局规定是一毛五分钱一法方，他却给我们一毛钱一法方。各位都知道我们拉大锯的活是累得要死的，李在竟昧着良心私吃我们的血汗，我们还能忍受吗？”工人们听他讲得好，纷纷鼓起掌来。

　　在长辛店办工人补习学校，只是北京早期党组织在此地工作的入手方法，借此接近群众，目的在于组织工会。北京共产主义小组成员，利用工人补习学校这块阵地，在铁路工人中经过半年的宣传、教育和引导，大大提高了工人阶级觉悟，激发了他们的斗争热情。1921年5月1日，长辛店铁路工人第一次在共产主义小组的领导下，举行了“五·一”纪念大会和游行示威。在共产主义小组领导下，长辛店的工人运动一浪高过一浪，夜校学生们走在游行示威队伍前面，曾被上海《共产党》月刊热烈地称之为“北方劳动界的一颗明星”。

　　1921年10月20日，长辛店机器厂、修车厂、工务厂的工会代表召开联席会议，决定将工会改为“京汉铁路长辛店工人俱乐部”，并于1922年4月9日，召开长辛店工人俱乐部成立大会。

　　长辛店劳动补习学校，是共产主义小组在北方建立最早的一所学校，是共产主义知识分子宣传马克思主义的基地，它为开展工人运动培养了一批骨干，启发了工人阶级觉悟，这不仅直接推动了长辛店工人俱乐部的成立和京汉铁路北段工人运动的开展，而且为后来北方工人运动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作者系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历史所研究员

责任编辑 崔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