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之下的全球民粹风险

　　当下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的发展在迅速复杂化。如果一些国家的疫情状况，尤其是主要国家的疫情持续或恶化而难以控制，延续时间较长，经济社会代价很高，那么民粹主义在全球不同地方崛起的可能性将明显增大。

　　民粹主义利用一些常规的政治模式在应对疫情方面的低效以及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在疫情之下遇到的困难和问题，挑动社会的情绪。利用公众的恐慌和不安，利用疫情造成的不确定性，进行广泛的传播活动。从这些年看，民粹主义已经在全球各国有所蔓延，形成了相当的声势，影响不容小觑。如果新冠肺炎疫情不能得到有效遏制，民粹主义就会更进一步发展。从历史看，凡是出现重大的社会危机，都为民粹主义的发展提供了条件。民粹主义就是要在危机之中搅动社会秩序，达到自身目的。危机所打开的政治、社会和文化的缺口往往为民粹主义潮水的冲击提供了条件。

　　新冠肺炎疫情还在全球蔓延发展，其造成的社会后果会越来越深远广泛，而这些都可以说是民粹主义崛起的关键条件。

　　四个方面的情况是民粹主义在新冠疫情下传播的条件，值得引起关注。首先，新冠肺炎疫情形成了很大的不确定性，其传染性很高，重症率在15%左右，重症如果没有医疗系统的支持，危险性相当大。如果传染基数大，必然会冲击医疗系统，形成危机。这使得社会公众面临巨大恐慌和不安。社会公众对于疫情的发展没有可靠的预估，对于传统政治给予的安排也有了高度的不信任。如各国都出现的抢购风潮就是典型的例子。

　　其次，新冠肺炎疫情使得经济活动在很大程度上被迫终止，企业运作困难，生产停顿，服务业受损巨大，经济问题百出。一般公众，特别是中产群体和社会底层的生活保障可能出现问题。随着经济困难的加剧和深化，会形成巨大的冲击。而依靠全球化形成的整个供应链也面临威胁，会加剧经济问题。

　　再次，新冠肺炎疫情暴露了传统政治运作的一些弱点和困难。各国在防控方面往往左支右绌、顾此失彼，在经济社会平稳运行和坚决防控疫情方面的平衡掌握不好，引起社会公众的愤懑情绪。

　　第四，各国内部原有的文化和社会分歧，如移民、社会认同问题，关于政治体制的争议等，都会在疫情的冲击下更加激化，使得原来可能潜伏的或被主流社会压抑的极端思想或极端观念有了用武之地。

　　这些状况都会带来民粹主义兴起的现实。一方面，指向特定族群和群体的污名化，类似于纳粹对左翼和犹太人的攻击性观念就有可能出现。将某些人群设想为敌对的，把各种复杂问题简化为社会对立和冲突，让一部分人成为“替罪羊”。另一方面，鼓动人们把疫情的问题归结到某种“原罪”上，利用各种手法让社会公众被情绪主导，诱导他们冲击既成的世界和各国的治理现状，构成极大的不确定性。

　　这种世界各国面临的民粹主义危险的一大特点，就是在疫情紧张时刻不断散布各种恐怖谣言和对特定人群不断进行中伤攻击。利用公众的情绪，让谣言在关键时刻发挥重要作用，冲击世界和各国的治理。各国自媒体现在面临的巨量谣言和污名化特定群体的现象，就是一些心怀愤懑的民粹势力挑动教唆的结果。民粹往往对内挑动对立仇恨，攻击政治、经济、文化的关键领域；对外提出某种具有危险性的政治选择，或希望和某些势力里应外合，达到某些危险的目标。

　　应该看到，当下社交媒体的发展和媒体状况的变化为这种民粹主义的兴起提供了土壤。社交媒体的高度灵活性和部落化倾向，让一些有相同观点的人，同声相求，使得观点更加激进极端。主流社会对于这些问题回应乏力，各种人物也往往希望利用民粹言论来化解压力，简化自身社会的问题或矛盾。而疫情使得人们更加依赖社交媒体，更加通过社交媒体形成自我认知。这些都为民粹主义在疫情之下的大发展提供了条件。

　　各国都有一些媒体或自媒体的意见领袖甚至政治人物，如主播及政治领袖等，也有些是极端的宗教领袖，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煽风点火。利用各国面对的困难，制造莫须有的谣言或攻击社会的敏感领域，诱导公众寻找某种疫情的“原罪”，对特定族群或社会进行恶意攻击。或者某些失意势力里应外合，利用疫情之下人们的焦虑心理和现实社会困难，进行鼓动，形成某种社会狂热，煽动人们对他人的敌意和对社会本身的敌意。趁势而起，以求一逞。

　　从全球目前状况看，这种情况已经开始在很多国家初现端倪，在一些地方快速蔓延扩散。一些地方对亚裔人群的攻击或对特定立场人士的攻击已经出现。一些传统政治家或主流媒体也为了缓解内部矛盾而引导对特定社会和特定人群的敌意，制造疫情紧张下的假想敌，从而营造一种危险的情绪。特别是将新冠疫情的源头指向特定国家。这需要引起高度的注意。

　　随着疫情发展，民粹主义风潮会形成更大的实力。这种民粹的敌意，其实是疫情造成的社会影响的关键部分。这对于整个世界都不是好兆头。一个或几个国家如果失去控制，政治经济文化的后果将极为巨大，风险也可能外溢。民粹情绪在焦虑和失望中蔓延，尤其西方重要国家如果有这样的风险，疫情搅动下的民粹外溢将成为世界性问题，会形成全球性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严重挑战。政治经济文化的一些极端的选择也可能出现。这些都需要尽早防范。各国的政治结构在应对这种民粹的能力上都有局限，因此需要更加警觉民粹主义风险，对于民粹可能形成的重大冲击有充分的考量。

作者系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

责任编辑 徐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