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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历史建筑的华丽变身

任 超

时间:2019-04-12   来源:2019年04期

  香港开埠的一个多世纪里,留下了1444幢历史建筑,这些建筑凝结了城市的记忆,见证香港的历史。然而,在过去几十年里,它们也面临着破败和被淘汰的危险。

  在这一背景之下,香港特区政府在 2007至2008 年度的《施政报告》中推出“活化历史建筑伙伴计划”,作为政府文物保育政策一系列措施的主要部分,把历史建筑再利用,赋予了建筑继续存在的生命力,推进了建筑乃至城市的可持续发展。为历史建筑注入新生命,供当地居民和旅游者享用,既使其得到保护,又使其融入现代化的生活或旅游环境当中,在旅游开发后,其文化价值还可以得到增值。

  活化计划主要为了保存香港珍贵的历史建筑,并以创新的方式,对其加以利用,一方面挖掘其历史内涵,另一方面发挥其更深层次的社会功能,在历史建筑的保护与更新的运作模式、体制保障和资金保证等方面均有所创新,并得到了较好的社会反映。该计划前三期已“活化”了12个项目,包括“鬼楼”雷生春改建的中医药养生所、前荔枝角医院改建的饶宗颐文化馆、大澳警署改建的大澳文物酒店、公屋美荷楼改建的美荷楼青年旅社……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做“华丽变身”。

  从闲人免进到流连忘返

  活化计划到底是如何展开的呢?

  首先,香港政府对历史建筑进行仔细调查并请权威机构进行了评级。所有建筑物按历史价值、建筑价值、组合价值、社会价值和地区价值、保持原貌程度和罕有程度进行评级。法定古迹等级最高,评级历史建筑分为一级、二级、三级,等级逐渐降低。

  其次,专业科研团队进行研讨并交流方案。诸如建筑师学会、香港工程师学会、香港规划师公会、香港测量师学会等专业团队,以专业知识就香港文物保育政策提供意见,并提供相关专业服务。

  第三,香港民间团体、志愿组织也积极参与,对发展计划个案或历史建筑物向政府进行游说提出应实行的文物政策、对保护情况进行监察。在活化计划中,公众参与采用过程介入的方式主导整个项目。

  申请者的准入条件是具有慈善团体身份的非营利组织,它的主体地位保证了公众参与的主导性和项目的非商业性。申请书需要详细阐述4个问题: 如何以社会企业的形式使用历史建筑;如何对历史建筑进行保护以及如何有效地发挥其历史价值;从财务可行性方面说明企业如何营运;如何令社区受惠。核心问题是如何在保护公众利益的前提下引进商业利益,促进保育的可持续发展。为此非营利组织必须展开深入的公众咨询以验证其策划方案的可行性。所有文件、规则、进度、结果等相关资料均在发展局官方网站予以全部公开,最终获选计划在香港多个区域做巡回展览,全公开透明过程加大了公众参与力度。

  以香港雷春生私宅——唐楼保护为例。数年前,香港政府接手这座有着80多年历史的宅子,也想过各种办法,最后决定交由社会非牟利机构来营办。消息传出,有32家非牟利机构前来竞标,开酒吧、办旅馆,什么点子都有,最后香港浸会大学胜出。他们的办法是,在建筑内开出3间诊症室,靠中医把脉和底楼卖凉茶支撑日常开支及保育成本,其余面积用以展示雷生春历史、中医药发展和凉茶制作工艺,天台的迷你小花园还种下50余种中药植物。从此以后,文物建筑不会高高在上地挂出“闲人免进”的招牌,相反,它们还要聚拢人气,变身为市民流连忘返的地方。

  香港很多历史建筑的保护价值主要存在于外立面或者某些局部,为了永续利用往往要对其室内设施和格局进行调整,所以历史建筑在认定时应指出其保护价值所在,列明每幢历史建筑的哪些要素需要保护,如外观立面、平面格局、装饰材料,甚至建筑构配件等,而其余方面则可以按需求改动。

  外观不变,内部功能置换。保护价值在于外观立面的,可结合自身结构体系和空间特色置换功能。例如香港二级历史建筑裁判法院,其外观价值较高,活化为艺术设计学院后,基本保留了建筑物原有外观,只进行相应的功能置换。其第一法庭功能置换为演讲厅,第四法庭则是教室,最底层的囚室改装为办公室,保留了原有囚室铁闸。学院的一到三层,除了作为教学的活动空间,也作为公众可以参观的展览区域,并有专门的导赏员带领参观。裁判法院的活化在2011年获得联合国教育科学及文化组织“亚太区文物古迹保护奖”。

  保留局部,加以展示。保护价值在于局部的,或因结构欠佳、搬迁或其他因素的影响,不能被全部保留的,则可以拆卸一部分,保留其价值所在,诚实地反映新旧痕迹。旧大埔墟火车站在新站建成后停用,其站房按原貌修复后,辟做铁路博物馆,供市民回顾香港铁路交通的历史。又如第一代公屋美荷楼,活化为青年旅舍后,保留结构特色,设立文化展示生活馆,展现及阐释香港公共房屋政策及其演变,记录美荷楼活化为青年旅舍的过程,保留人们对公屋的“集体记忆”。

  设立文物径,开展主题性的文化游。历史人物活动的依托建筑,其场地的历史价值如何全面展示给公众,而不仅只是靠单个建筑物(如博物馆)来介绍。对此,香港政府推出了“文物径”策略,把富有共同历史意义的建筑物或地点连结起来,形成线路,并各具特色和主题。香港主要有展现古朴民俗风貌的屏山文物径和龙跃头文物径以及反映独特殖民地文化的中西区文物径。其余还有湾仔历史文物径、圣士提反书院文物径、孙中山史迹径等。文物径的推出使得原本相对分散的遗址古迹按照其地理位置和特定的历史文化相互衔接起来,方便游客通过主题性的文化游了解香港的历史及文化发展变迁,也改变了以往单一的博物馆式的展示模式。

  “活化”的艺术

  通过香港活化历史建筑的经验,我认为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活化”文化遗存。

  首先,保育为活化的前提。要维持城市发展和文物保育的平衡,在认定和保护的前提下,为历史建筑寻找新的生命、新的用途,充分挖掘建筑背后的文化内涵,使之成为独一无二的文化地标。

  其次,创新为活化的主调。与传统保育概念不同,“活化”要在保存历史建筑的同时扩展其用途,强调以创新的方法加以善用。同时,旧建筑“活化”要加入当代美学及当代潮流。活化后的历史建筑服务大众,尤其在旅游方面具有很强的功能性。香港很多改造后的历史建筑已成为当地新兴的旅游景点或热门旅游配套设施。这样的“活化”既满足了文化遗存保护的初心,也符合发展经济和民众亲近文化建筑的愿望,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第三,服务民众为目标。特别要注重服务社区居民。这些被活化的历史建筑,尽管都被冠以“历史一级、二级建筑”之类的名衔,但它们并不高高在上,而是积极地为自己披上现代化的妆容,努力接地气,为了与公众进行更贴身、更亲密的互动而存在。这场“变身”不是官方一厢情愿的行政呼吁,企业、民间、社会团体都在竭力呵护那些老迈而倔强的建筑物,但他们不是要让老建筑原封不动地矗立在原来的位置上,或者把它们作为一个“被保护”的珍贵遗址供奉起来。活化计划的参与者们要把遗址升格为与当代文明相融合的场所。

  第四,修复和更新设计要基于原有建筑功能。如香港美荷楼原来为公屋,是居住功能,因此改造为青年旅社非常容易,空间形式非常适应功能的转变。另外,在底层设置展示香港生活文化的生活馆,立意就非常高远,青年旅社可以吸引全世界各地的年轻人过来,他们可以通过生活馆里的展示内容,了解以前的香港生活文化,起到了向世界传承和弘扬历史文化的作用。青年旅社的经营也可以维持生活馆的正常运营,减少公共财政负担。

  香港的经验告诉我们,当我们无法维持历史建筑的原有用途时,应采取灵活而可持续发展的方式,再用该建筑物,为社区和市民带来最大的效益。唤醒历史文化建筑,确实是一个大课题。古旧建筑,产权复杂,多半是私人物业,不适用行政命令。若靠政府兜底,钱是一回事,买下来怎么处理也困难重重。一些有商业价值的,尚可走商业路线,缺乏商业价值的,又该怎么办?历史文化建筑的“活化”,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灵活处理,引进民间和公众的智慧,将历史文化遗存重新以新的可利用的方式进行保护不失为一种可行的办法。“活化历史建筑”可以达到平衡历史文化建筑与市民生活所需不足的矛盾,使越来越多的市民能够亲近文化遗存,更加热所生活的这座城市。

作者系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历史所助理研究员

责任编辑 崔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