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学祥委员:晴雨之间

日期:2025-12-01    来源:北京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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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的天空,有时晴空万里,有时乌云压城。每一片云的轨迹里,都藏着北京市政协委员姚学祥的牵挂。从中央气象台的年轻预报员,到辗转津冀京三地的气象“救火队长”,从气象领域的知名专家再到政协会议室里为民生建言的履职者,他数十载光阴都与北京的阴晴冷暖紧密相连。职业身份在变,岗位在变,但那份“以专业护城、以真心为民”的初心从未改变。
  从天气图到城市韧性
  姚学祥的气象缘分始于中央气象台。年轻的他,守着天气图、卫星云图,一笔一划记录天气变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可能报准一点。回忆起最初的值班经历,那无数个不眠之夜、无数份天气报告,让他深刻明白,“气象无小事,每一次预报都连着民生安全”。这些早年的经历,不仅锤炼了他精准预报的能力,也培养了直面风险、快速响应、敢做敢当的特质,为未来辗转多地担任“救火队长”埋下了伏笔。
  从天津到河北,再到北京,姚学祥的职业轨迹始终围绕解决难题展开。2012年7·21暴雨后,北京遭遇特大内涝,城市防灾能力短板暴露。初冬,北京又遭遇特大暴雪灾害和持续雾霾天气困扰。他刚一调任北京市气象局局长,便一头扎进会商室,盯着计算机屏幕,盯着气象数据,协调与应急、防汛、环境、交通、城市管理等部门联动。那段时间,他几乎连轴转,只为让北京不再“看海”、不再“急应”。
  当年在北京市应急指挥系统的视频里,最常看到的就是姚学祥在气象台会商室里忙碌的身影,不分昼夜。市领导开玩笑说:学祥局长不是在会商室,就是在赶往会商室的路上。他无数次亲历通宵达旦的应急指挥,也曾多次亲临灾害现场,分析致灾原因,了解服务需求。姚学祥说:“每一次风雨,都可能把城市的漏洞暴露出来。我们的任务,就是用数据和行动,把城市韧性一点点加厚。”
  在中国气象局科技与气候变化司司长任职期间,他又承担起完善气象科技创新体系的任务。他敏锐地认识到,地球系统框架下的数值预报系统研发是推动气象科技进步的“牛鼻子”。他用通俗的话解释:“数值预报就是用超级计算机解算复杂的大气运动方程组,算准未来的阴晴雨雪。它是气象预报的核心技术,也是地球系统科学的共性技术,是世界性难题。”为了啃下这块硬骨头,他牵头组建中国气象局地球系统数值预报中心,探索关键核心技术协同攻关新型体制机制。两年时间里,中心从无到有,队伍快速壮大,技术一步步突破,对气象事业的作用逐步显现,这让他对数值预报中心的未来充满信心。
  用气象精度护航国家盛典
  姚学祥的气象生涯中,天安门广场阅兵保障是他人生中一定要提的高光时刻。从1984年国庆35周年他作为年轻预报员第一次参与,到2019年国庆70周年担任气象保障副指挥,他见证了中国重大活动气象保障技术从“跟跑”到“并跑乃至领跑”的历史性跨越。每一次盛典背后,都有无数日日夜夜的数据推演——现场观测、模型计算与会商研判,而姚学祥始终站在最前线。
  1984年,他第一次接触阅兵气象保障,当时还年轻的姚学祥只能做一些辅助工作,他的任务只是收集资料、分析天气图、接打电话,为专家们提供支撑。那时,他第一次感受到国家盛典与气象之间的紧密联系——彩排深夜的凉意、观礼台上观众的期待、天空低云导致空中梯队“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遗憾,都深深刻进他心里。那一年的经历让他第一次意识到,重大活动气象保障,不仅要“报得准”,更要“担得起”。
  到了1999年国庆50周年,36岁的姚学祥已经担任阅兵指挥部气象专家组副组长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挑大梁。此前主持全面工作的台长突然病逝,有5年副台长经历的姚学祥立刻挑起了气象台的重担,在主持日常工作的同时,亲自参与军地气象专家组。那段日子,北京连续阴雨,团队翻阅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国庆天气档案,开夜会分析气象趋势。“那一天真的是压力山大!”姚学祥回忆说。好在团队精准预测凌晨3点雨停,早晨8点云散。空中梯队的飞机如期在彩云间穿越,呼啸着飞过天安门广场上空,十分壮观。那场有惊无险的保障,让他更加深刻体会到气象保障的分量。
  2015年9·3阅兵,姚学祥已经是久经考验的北京市气象局局长、阅兵联合指挥部气象保障副指挥。这次保障更具挑战——“阅兵蓝”必须实现。姚学祥在经历了京津冀三地气象部门领导岗位锻炼,先后参与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申办、筹办和服务保障支撑工作,亲身体验了周边省市区人民对首都工作的强力支持,深切体会区域协同对北京气象预报不可或缺的作用。接到保障任务后,他第一时间向中国气象局汇报,主动到军地有关部门联系,争取各方支持。他参与组建京津冀及周边地区气象保障机构,开展军地联合会商,组织大规模气象加密观测和人工影响天气试验。针对重污染天气频发的严峻形势,他组建京津冀区域环境气象预报预警中心,与生态环境部门联合开展重污染天气监测预警,助力京津冀及周边地区重污染天气联防联控。他和团队每天追踪大气环流变化,分析大气污染扩散条件,推演逐小时能见度和体感温度。阅兵前的3天——团队滚动更新气象专报,每3小时就发布一次预报数据。9月3日清晨,当他推开窗户看到湛蓝的天幕,悬着的心才算落地。姚学祥深知,这背后的每一份晴空都不是偶然,而是国家意志和实力的展现,也是科学推演、技术手段与责任感交织的结果。
  到2019年国庆70周年,气象保障工作更加体系化。从2018年春天起,姚学祥就带领团队开始方案设计、技术研发、队伍组建、人员培训,从天安门城楼防雷系统改造到国旗大屏幕抗风测试,从预报会商流程到人工影响天气预案,从气象风险评估到实时预报服务。2019年重大国事活动多,气象保障任务异常繁重,他带领团队通过一系列重大活动气象保障锻炼队伍、检验技术、完善方案,把阅兵气象保障的各项准备做到极值。针对天安门周边夜间烟花表演,他们在广场周边布设激光测风雷达、临时风场观测站网,安排气象应急指挥车现场作业,利用数值预报技术模拟烟雾扩散规律。为了精确掌握观礼群众的舒适度,他指导团队带着仪器在阳光下测试、体验,开展体感温度模拟,对比光照、风速和湿度变化,将预报精度延伸至每一个观礼细节。功夫不负有心人,气象保障技术大幅提升,团队最终交出近乎完美的答卷,48小时逐小时晴雨预报准确率达到100%,气温预报准确率95.8%。国庆70周年盛典精彩绽放。姚学祥站在会商室的窗前,眼中闪烁着自豪——“事非经过不知难,成如容易却艰辛”,数十年的坚持与努力,在这一刻全部兑现。
  姚学祥的阅兵气象保障经历,不仅是中国气象事业发展的缩影,也是他个人职业精神的最佳注解——每一次数据推演、每一次实地观测,都承载着让国家盛典安全顺利、让观礼群众舒心的责任与使命感。
  冬奥挑战
  申办北京冬奥会时,国际社会对北京冬季的降雪条件提出质疑,认为气象环境难以满足高标准雪上项目赛事需求。姚学祥清楚,冬奥不仅是体育盛会,更是国家信誉与技术能力的综合考验。他带领团队对海陀山及周边地区进行系统气象数据分析,调取多年积累的降雪记录、风场变化和温湿度资料,用科学方法推演雪季可用天数与人工造雪窗口期。深夜,他陪着市领导深入海陀山视察人工增雪作业试验,慰问参与试验的科技人员。山上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年轻的同事们裹着军大衣在增雪作业和观测取样。他们用铁的事实、科学的数据证明了北京完全具备冬奥举办的气象条件,成功说服了国际奥委会,为北京获得2022年冬季奥运会举办权立下关键功劳。
  复杂的山地地形、瞬息万变的局地天气、对气象条件高度敏感的雪上运动,冬季奥运会对气象预报提出了分钟级、百米级的精度要求。在冬奥筹办初期,国际奥委会有的专家质疑中国气象部门的服务保障能力,提出由国际专业团队负责北京冬奥会气象保障的建议。姚学祥偏不信这个邪!他带领团队认真研究冬季运动对气象保障的需求,调研历届冬奥会气象保障经验,认为我国气象现代化已经发展到世界先进水平,完全有能力承办好2022年冬季奥运会气象保障任务。他带领团队建立起现代化观测站网,在海陀山、张家口分别建设多普勒雷达站、多要素气象观测站网,并针对赛道、滑雪场等关键点部署自动化监测设备。人才上,他们从全国气象部门选调优秀预报员组成气象服务团队,开展大规模、系统性技术培训。技术上,团队攻克了复杂地形下的气象预报难题。他们开发了适配山地微气候的“睿图”数值模式体系,对每条滑雪赛道的温度、风速、降雪情况进行实时模拟与预测。
  除了技术攻坚,他还重视观赛体验和赛事运行效率。赛场周边的风、温、湿度对观众舒适度和运动员表现有直接影响,他领导团队在赛场关键位置布置便携气象仪器,实时调整雪道维护与人工增雪计划。每一次模拟、每一次数据修正,都是为了让赛事顺利进行,又兼顾安全与公平。
  最终,冬奥期间的气象保障被国际同行高度评价,从赛道安全到人工造雪、风速方向监测,每一环节都在可控范围内。但是,遗憾的是,北京冬奥会成功举办之时,姚学祥已经离开北京市气象局,调回中国气象局工作,他带领数值预报团队为冬奥气象中心提供科技支撑,在幕后为他昔日的队友鼓掌、加油。谈到这些,姚学祥淡然地说:“功成不必在我,因为功劳里有我的心血和心愿。”
  事后,姚学祥将这次经历的所思所想写成了一份政协提案:通过制度与技术结合,将冬奥经验固化为可复用的国家气象能力体系。他亲赴杭州、成都等地推进这些成果在杭州亚运会、成都大运会和亚冬会中被再次使用,形成从单次赛事到常态化能力的迁移。他深知,真正的价值不在于当下的掌声,而在于让技术和经验在未来继续服务国家和民众。
▲姚学祥(左四)赴科技小院调研
  带着专业走进政协
  “从气象局局长到政协委员,变的是工作场景,不变的是为城市、为百姓的初心。”姚学祥坦言。初入政协,他明确自己的身份不是荣誉勋章,而是沉甸甸的责任——要把气象人的专业视角,转化为观察民生、推动城市发展的独特优势。
  最初,他的履职重心仍围绕资源环境、气候变化、防灾减灾等专业领域展开,但一次郊区调研让他意识到乡村的短板与居民的迫切需求。山区农村,暴雨过后,村民晚上不敢安心入睡,防汛设施简陋。他开始主动深入乡村,恶补“三农”知识,把调研笔记转化为切实可行的提案,从气象扩展到乡村韧性建设。
  两届北京政协任期内,他积极履职,参与调研之多,涉猎范围之广,出乎他自己的意料。政协领导看他总参加政协调研活动,甚至和他开玩笑说:“政协应该给姚委员开工资了。”两届任期内他提交了多少提案、多少篇社情民意信息,参加了多少次调研、协商,他自己都数不清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面的每一篇提案和信息都带着扎实的调研与科学分析。针对地下水管理漏洞,他拿出125年降水量数据分析风险;面对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他提出“以气候承载力定产业布局”,推动生态与发展的平衡;对东花市那棵“最美酸枣树”,他专程实地走访,撰写社情民意,呼吁“留住城市里的自然记忆”。乡村振兴领域,他的提案更贴近民生。暴雨后,他深入密云、门头沟等山区乡村,发现防灾设施薄弱、地质灾害搬迁难题突出,夜间连夜撰写提案,提出利用闲置房产安置山区居民、补齐乡村防灾短板。这些建议不仅得到重视,还推动相关部门开展专项排查,真正落到实处。
  从气象预报会商室,到重大国事活动现场;从京郊蔬菜大棚,到“25.7”暴雨灾区,姚学祥每一刻都心怀责任。政协履职,他深入乡村地头调研,为农民发声,为农村献策,每一条社情民意都反复核实数据。如今,虽已年逾花甲,他仍活跃在调研和政协一线,关注乡村防灾与城市韧性建设。他看淡荣誉:“提案能落地、帮到百姓,就是最大的收获。”
  北京的云还会继续飘,雨还会偶尔下,但只要有像姚学祥这样的“守云人”“为民者”,这座城市的阴晴冷暖,便永远有人守护,这份责任与担当,也必将沉淀为最动人的城市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