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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年说猪

赵书

时间:2019-01-24   来源:2019年1期

  2019年为农历己亥年,生肖为猪。《六十甲子纳音歌》中“戊戌己亥平地木”,为木猪年。“猪”位于十二生肖的最后一位,每当猪年到来时,都会引起人们对生肖文化的哲学思考。有人说,十二生肖反映了中国“众生平等”的观念;有人说,十二生肖反映了中国对动物“各有所长”的尊重;有人说,十二生肖反映了事物循环发展的规律;有人说,十二生肖的排列反映了中国人对数字的理解……每个中国人都有一个自己的属相,这个属相跟随人的一生,是民俗信仰生活中最普遍的事。笔者阅读手头所能收集到的有关生肖书籍,把各种书中对每个生肖的体貌特征、生活习性、排列顺序、传说趣事、民俗事象……从属相之间的内在联系进行梳理,然后浓缩为简单易懂的四句话,从生肖社会影响的角度加以阐释,试图对祖先的“生肖智慧”进行一些初步探讨,以引起大家对生肖文化的注意。

  对于生肖猪的顺口溜为:

  肥猪拱门百宝箱,顺居十二理应当,

  朱笔题名耀乡里,亥日人君大吉祥。

  

  肥猪拱门百宝箱。

  猪是哺乳动物,家猪同马、牛、羊、鸡、犬共为“六畜”之一。俗话说“农家养猪好,混身都是宝”。猪的头大,鼻吻都很长,眼小,耳大。腿短,身肥。肉供食用,皮可制革,鬃可制刷或做其他工业原科,猪粪是有机肥,猪头骨在父系氏族公社时期是作为财富标志的随葬品,有“乌金”之名,因此生肖猪也可称“金猪”,是可以夸耀财富的标志。

  我国的多数民族都吃猪肉,其消费额超过了牛、羊、鸡等肉类,因此与猪有关的岁时风俗有许多。作为一种年节食品或祭品,有“岁猪”“年猪”之称,在“年禧谣”中有“二十六,割年肉”的迎年安排。割年肉是春节必行的物质准备。在汉族地区有立秋日“贴秋膘”之说,认为在这一天吃肉可补夏日酷暑之消耗。

  在节日装饰方面,“猪”也是美化环境的主角,“肥猪拱门”是华北地区窗花的一种吉祥题材,用黑色腊光纸剪成肥猪状,腰贴“福”字,背驮聚宝盆,每逢春节,居民多数人家把它贴在玻璃窗上,左右对贴肥猪窗花各一张,象征财宝进家。

  到了“亥”年,“肥猪”升格为“福猪”,因为“猪”是这一年的值星太岁。在河北地区,有把正月初三视为猪的生日的习俗,号称“小年朝”。传说女娲在这一天造猪,也是远古时代猪崇拜的遗存。

  每到猪年,“肥猪拱门”是亥年春联常用典故,如“人开致富路,猪拱发财门”“戌狗归仙界,亥猪拱福门”“守家夸玉犬,致富赞金猪”“狗守太平岁,猪牵富裕年”“猪是农家宝,龙是中国根”“猪肥粮茂盛,民富国昌隆”“猪崽一窝乐,山花四季香”……关于肥猪拱门有一个传说:古时有一年发大水,洪水下来淹没了大片粮田,皇帝下旨必须挖一沟渠在“露水”节气之前把积水排出去,由于田里久浸泥泞不堪,工程进度太慢。主管太守谢太在视察工地时忽然仰天长啸,变成了一头大猪,低头在泥水中奋力前拱,使漫无边际的泥塘形成了一条水道,洪水随水渠的形成而退去。

  “肥猪善拱”,流水主财。如果门前有一条流动小河,是财源茂盛的好兆头,因为“亥”的五行属性为“水”。家猪是由野猪驯化而来,是变“害”为“宝”的典型事例,因此在拟人化的文学作品中,均是喜剧性很强的角色。古典小说《西游记》中的猪八戒,本事不大,但又妒忌、抢功、耍滑、好色、贪小便宜、意志不坚,做事往往弄巧成拙,经常出错,但这一角色却给艰难的取经过程增添了无数喜剧情节,受到读者的喜爱。英国动画《小猪佩奇》已发行一百八十多期,故事围绕一只名叫佩奇的小猪以及她的家庭和朋友展开,佩奇最喜欢做的事情是玩游戏、打扮漂亮、度假以及在小泥坑里快乐地跳上跳下,充满生活情趣,受到当代儿童的喜爱。

  人们喜欢“肥猪”,以猪为题材的各种工艺品经常成为人们戏耍的玩偶,如北京用彩面捏成的“猪八戒”,就是受欢迎的民间美术艺术品。

  

  顺居十二理应当。

  亥年是地支之末,十二生肖之尾。“猪”是十二生肖压轴之兽,收官之作,所寓内涵十分丰富。“12”是个成数,“天之大数”,意味成功。12这个数字是2、3、4、6的最小公倍数,没有任何别的数,数值像12这样小,可以被1和本数以外的2、3、4、6四个不同值所整除。

  中国戏剧的最后一幕总爱用“大团圆”为结局,而“猪”在十二生肖中可以承担这个“喜剧”责任,以身披“福”字来彰显这一地位。生肖猪顺居十二这个“收官”位置,还引发人们对生命的思考。古代中国把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亥时”在19点至21点之间,又叫人定、夤夜,对人生来讲是思想最成熟,对当天来讲是夜生活最热烈的时刻。

  十二生肖每重复一次十二年,叫“一轮”。对个人来讲,与出生年生肖重复的年份叫“本命年”。人生第一个12岁叫“半丁之岁”。战国时期的甘罗,在这个年龄已为秦相。24岁称为“拜衮之年”,是事业与家庭的奠基期,可承担大任的时期。36岁称“元命之年”,历史上36岁之前逝世叫早夭;戏台上的戏剧人物一般36岁可戴胡须。48岁为“中坚之年”,人生第四个本命年,上有老下有小,是家庭和社会的顶梁柱。60岁,六十年一“甲子”,“回历之年”,“又逢甲子”,可以开始享受“人生星期天”。孔子曾说自己“六十而耳顺”,所以又称“耳顺之年”。72岁,古称“古稀之岁”。84岁,古称“耄耋之年”。96岁称“期颐之年”。108岁称“茶寿”,无量寿。“猪”作为生命和时间循环周期的节点的象征,既可以充当周期历程的终点,也可以充当新一轮的起点,在中国这个循环不已的生肖圆圈上,终点和始点首尾相接,均是围绕“福”文化而展开。

  生肖猪为黑色,黑色是可与任何色彩都能搭配的颜色,非常和谐。猪的黑色与其他动物不同,不是能与周边环境易浑的保护色,而是很显眼,因为它是家猪,是实用流动之“财”,无须隐蔽自己。每个人均有自己的本命年(12年一周期)、回历年(60年一周期),十二生肖从无计较谁先谁后,任何属相均是归属,全是大自然(天)的安排。在民间十二生肖的图案中,只有“猪”的身上很自然地把正菱型的“福”字贴在身上,等于是对十二生肖“祈福禳灾”吉祥文化的“收官”之作,标识性的总结。

  

  朱笔题名耀乡里。

  “猪”可以谐音为“朱”,于是“朱笔题名”成了猪年的吉祥用语。从唐代科举开始,殿士及第的进士们相约,如有出任将相的,都要请同科的书法家用“扣书”,即红笔题名于雁塔。“猪”与“朱”同音,因此每当有人赶考,亲友们都赠红烧猪蹄,预祝他“金榜题名”,后来此习俗越传越远,适用面越来越大,成为亲友们在各种节庆活动中的吉祥礼品。

  中国是世界上笫一号食猪大国,在饮食文化中占有特殊文化地位。孔夫子曾有“脍不厌细,食不厌精”的名言,汉语中的“彻头彻尾”更是对食猪程度的生动描述,因为猪身上的任何部位均可制成可口的美味。许多著名文人也加入到烹饪猪肉的创造队伍中来,形成著名菜肴。宋代大文豪苏东坡被贬到黄州后,自饮自食创制了一种烧猪的美味佳肴。由于肉味醇美,此制法很快在广东、江浙一带流传,并以雅号称之为“东坡肉”。

  生肖为猪的历史名人很多,西汉的文学家东方朔、东汉唯物主义哲学家王充、宋太祖赵匡胤、北宋政治家包拯、元代画家诗人王冕、明代名臣刘基、明代航海家郑和、清代戏曲理论家李、近代国画大师齐白石、革命家秋瑾等。有趣的是,宋太祖赵匡胤和宋太宗赵匡义兄弟二人均属猪,面色紫黑,其属相成为部下为其“黄袍加身”的“理由”,因传有人梦见“黑脸属猪人为真命天子”,推他为帝是“天命”。

  

  亥日人君大吉祥。

  “亥日人君”一词出自《抱朴子》“山中亥日称人君,猪也。”此称呼着眼于豕与亥两字的相关性,二字只相差一点,二者相混后使“猪”不仅可以成为“家”的物质财富核心,还可以升格为人,列入仙班。猪在古代文化中是最普通的家畜,又是组成最神圣“龙”的形象的重要元素之一。在我国内蒙古翁牛特旗三星他拉村出土的红山文化玉雕卷龙就是猪首龙身,称为“猪龙”。汉族神话中的《猪婆龙》是一位极富正义感的银河神灵,为黎民百姓生活太平,她敢违玉帝旨意,旱时吸银河之水普降甘雨,涝时又亲自下凡开河疏水,解除水涝。人们视其为水神。

  除“家”之外,还有个“冢”字,是“坟”的意思,这与古人认为斗姆元君的神车是由七头黑猪拉着走,北斗七星与七头猪有关。亥猪,明代称猪为亥儿,清代称猪为亥官、黑官。这些词均借用了生肖文化中的地支与生肖的对应关系,认为“猪”可通天。生肖与地支,一个为生动的形象符号,一个是抽象符号,却能融合为一,互为表里,真是中国文化一大奇观。生肖与地支相配,使猪成为生肖神之一,摆脱其被人轻蔑贱视的低下地位。

  古人认为,耳大有福。从这句俗话中,可以看到民间以耳朵大为吉相的审美心理。相传我国第一位哲学家老子就有垂肩的大耳朵。他的名字叫李耳,号老聃。“聃”字在《说文解字》中有“耳曼也”的解释。相传我国第一位建国的帝王大禹也以特异的耳朵为外表的特征。小说《三国演义》的蜀主刘备也描述为两耳垂肩两手过膝的“吉祥之相”。寺庙中的如来佛像也是耳厚广大修长,更添加了神圣的光环。生肖猪集人间“大吉祥”之乐,吃、喝、拉、撒、睡,任其自由,虽然位居最后,却是“福”气实足,自由自在。南朝文学家沈炯《十二属诗》中说;

  鼠迹生尘案,牛羊暮下来,

  虎啸坐空谷,兔月向窗开,

  龙阴远青翠,蛇柳近徘徊,

  马兰方远摘,羊负始春载,

  猴栗羞芳果,鸡砧引清怀,

  狗其怀屋外,猪蠡窗悠哉。

  “猪蠡窗悠哉”一句生动地展现了生肖猪“得大自在”的精神。

  2018年8月上旬中国邮政公布了2019年己亥年名为“五福齐聚”特种邮票,画面为两只一黑一白的大猪和三只黑白相间的小猪“幸福的一家”,象征着“全家福”。美国《华尔街日报》网站评论说:“中国传统上认为猪年出生的人生活舒适富足,而中国父母也会图个吉利,选定生育时间。”“亥”与“豕”字形相近,字意相通,是继“巳”与“蛇”之后,又一地支与生肖同源之字,因此视为“大吉祥”。

作者系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委员会专家团成员、北京中华文化学院兼职教授、北京市文史研究馆馆员

责任编辑 任万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