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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8-11-02 来源:2012年10期
涂克冬·庆胜是一位鄂温克族作家,迄今出版有长篇小说《第五类人》、《跨越世界末日》等,《萨满的太阳》是他的第三部长篇小说。而正是这部长篇小说,撩开陌生森林神秘帷幔,让我们看到了真实的鄂温克族群体,描绘出鄂温克族本真的生活状态和强大的内心世界,修正了我们对于这个民族的模糊感知。在以往的文学叙述中,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他者叙述和叙述者俯视的悲悯情怀,因此,往往读者被叙述者的着眼点和兴奋点牵引着,看到的是一些斑驳的林中生活画面和一些支离破碎的草地故事,由此传递给我们的是一个民族似是迟滞的精神状态和不得不令人萌动恻隐之心的生存处境。果真如此么?作为这个民族优秀一员,涂克冬·庆胜以其宏大的视野,沉稳的叙述,细腻的笔触,向我们展示了鄂温克族真实的生活画面,让我们对于这个英雄的民族群体肃然起敬,被他们独特的文化、美丽的心灵所打动。
他们是在此前二百一十二年即雍正十年清廷派到索伦河畔屯驻的索伦人,是人口只有一万八千多人的鄂温克族三个分支之一。这些鄂温克人,男人一出生就是军人,到了十八岁就是披甲兵,所以,他们始终有一种军人的尊严,“我们是军人,必须站着死。”而这种军人的尊严与荣誉感,渗透到了这个民族的血液中。作品字里行间流溢着这样的尊严感。此刻,已是1944年,世界仍处在二战蹂躏中。侵略者歇斯底里,开始做细菌战试验。而这种试验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先在索伦河畔的鄂温克人族群中进行的。不出几日,瘟疫迅速蔓延,吞噬了400多人的生命。以满嘎为首的鄂温克族青年一代,发现这次灾难是侵略者所为,便发誓要为了一个民族的荣誉而战,为尊严而战。他们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付诸行动的。他们以其特有的方式开战,作为祖辈都是军人的后裔,作为战士,他们的荣誉心不容任人践踏,与其屈辱地活着,不如去战死。他们在索伦河沼泽地中的哈日温都尔建立秘密营盘,开始了特殊的战斗方式。几百年来不知多少外族人死在这深不可测的泥潭里。日本人把“满洲国”所有犄角旮旯都转个遍测绘个遍,就是没进过索伦河沼泽地,现在成了他们的阵地。
这些鄂温克人都是战士,曾经是为朝廷戍边的人。虽然随着时世的变迁和更替,使他们由戍边军人变为猎人,从猎人变为牧羊人,历史似乎在渐趋淡忘他们。但是,满嘎作为“猎人和牧人的儿子”,“从内心里讨厌狩猎那种血淋淋的谋生手段”。显然,他“天生就是军人”,在他和他们这个群体的血液中流淌着高贵的武士精神。而这种武士精神在激励和主宰他们的行为。他们精心布阵,俘虏来日军士兵,却要与他们公平决斗,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这是一种古老的作战方式,或者格斗,或者袭击,或者面对面射击,都体现着“我们不干那种偷偷摸摸的勾当!”“我们是在为荣誉而战”,“为了荣誉,就是为了军人的荣誉”,“让他们亲眼看看鄂温克人是不是真正的军人”这样一种崇高的心境和精气神。看上去他们的战斗行动在波澜壮阔的反侵略战争中,是一朵微小的浪花,却折射着人类高尚的境界。这便是作者忠实描述这个民族独特历史而升华的意境。
作者熟悉自己民族的历史、文化、民俗风情和独特心理,对人文环境的描写和把握立体到位,因此他所塑造的人物群体十分鲜活。既有不同的萨满,还有一批阅历丰富的长者;既有强悍的摔跤手,饱经风霜的猎人,还有博学多才的读书人,留学东洋回来的学子。他们虽是身处索伦河畔的草地和密林间,但是他们知道世界很大,他们同样洞察世界上发生的一切,由此来做出他们的判断。当然,他们还有自己独特的生存经验和生活方式,而这些在作品中得到淋漓尽致的揭示,我们看到他们每次吃肉前,先切下一份敬献神灵的肉食,恭恭敬敬地献在雪地上。他们在猎获族群敬奉的棕熊时,同样按照古老的仪轨表达一个猎人的崇敬。他们对自然山川、草原湿地的呵护与和谐相处,他们的适度撷取而不贪婪掠夺的品格,对于今人亦有启迪和教育意义。
他们虽然是战士,为着尊严而战斗,浴血奋战,视死如归,但是,在他们身上洋溢着人性之美。小说的结尾尤其耐人寻味,当满嘎和埃斯罕目睹了日军的彻底战败,看到了苏军坦克隆隆驶过,离开韭菜屯返回索伦河途中,发现在路边草丛中瑟缩的四位日本儿童,义无反顾地将他们抱上勒勒车,拉回索伦河去。无疑,他们仇视的是战争、是灭绝人性的侵略者、是瘟疫的制造者和传播者,而不是普通人,更不是这些无依无靠的战败者的后裔。相信这些日本儿童会在索伦河畔与那些因瘟疫失去父母的鄂温克儿童一同成长,延伸后来将要发生的美好故事。
应当说,这是一部读罢令人会有意外收获的佳作。尤其作者以自己饱蘸激情的笔触,深情地描绘出鄂温克民族的历史画卷,为读者提供着全新的经验与情感世界。我想,面对作品读者会做出自己的判断,并在心目中给予应有的地位。(责任编辑 薄茹 助理编辑 张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