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赏读札记 诗痴篇
李甡
时间：2013-06-15 来源：2013年第6期 责任编辑 刘墨非
作者系北京市政协文史资料编委会顾问
清末官吏陈季略（韬）（1870—1937），家学深厚，雅好颇多，书法绘画、文玩收藏，都有不小建树，尤以诗词写作和集句、集联、集诗，几乎达到了痴迷的程度！约1932年他在给五女戊双的信里说：“我于此数年内集杜（甫）至四五百律；集句集字为联至一千余对；近集《文心雕龙》已得八言四百余，尚未完工。”并坦露真情说：“自谓前无古人至后无来者。”
五女戊双写信说要抄录父亲的诗作，陈季略很是高兴，复信说：“汝要抄录我诗，其意可念。”不仅很快开列了数年来自己创作的诗篇和积年以杜甫诗歌、刘勰的《文心雕龙》为本所集之对联、成诗的目录两种，而且为女儿精心设计了录诗专用纸笺，连格式以至书斋名号印放的位置，都策划甚详。当时戊双居家窗外有几棵柳树，故自命斋号为“柳庑”，后来因她在六姐妹中排行第五，其父又为她题写斋名“五五五铢”。但陈季略对女儿很讲“民主”，在诗笺上刷印哪个名号，要女儿自己决定。
陈季略给五女戊双开列的可抄诗目如下：
十五哀诗十五首
丁卯春日咏怀集杜五律八十首
戊午消夏诗七绝四十首（大体论书画闻见，每首均有长注。）
二十除夕诗七绝二十首（丁已年追溯从前除夕情景之作，每首有注。）
五十岁后每年自寿诗五律共四十首（每年四首中有两年遗失，故得此数。）
——以上各诗与我生平均有关系。
咏汉史诗七律一百首。
集杜咏廿四诗人及杂咏等五律共六十首。
——以上两种均制作甚精。
这张“诗目”，只是陈季略要女儿抄写诗作“制作甚精”的两部分，显然不是陈季略作诗集联的全部，因为在其他信函中还有一些记述，如本文开头所引，即有约近两千首（对）。
集句集联集诗，按现在的通行说法虽然不能算是原创，但它至少也应看作是在古人诗文作品基础上的一种文学再创造。
陈季略为何对作诗、集句、写联如此钟情给力呢？窃以为，首先，他出身豪门，又在晚清当上一名不大不小的官吏，保有文人雅好之舞文弄墨习好实属必然。其次，是密切亲情和结交友朋的需要。每当子女和婿媳生日或遇有喜庆之事，常以自己和画家妻子庄曜孚的书画作品或所藏书画文玩相赠，对亲朋好友也如是。第三，生活需要。辛亥革命以后，陈季略一直没有稳定的工作，虽然尚不至于温饱难为，但赋闲中仍常与画家妻子庄曜孚鬻字卖画以贴补生活。而且在他出售书法时，他亲制的“书画润格”明码标价，“题图诗：古风每首八元，律绝每首四元”。其后特别注明“集杜加倍”。可见，他热衷于“集杜”，在加深文学修养和享受文学创作的快乐之外，还附加有经济价值的需求。第四，外患内忧的社会环境所致。当时，日本侵华魔爪已伸入中华大地，社会动荡不安。他在给五女的另一封信中写道：“从上月打炮迄今有整整一月，其时我实在无法破闷，遂又大用脑筋作整批集联之举（集《文心雕龙》句），刻已集得三百余联，尚可再集此数。”接着把自己当时的感受，写到了极致：“集至精妙处，可以乐贫忘死，并可弥祸消灾。汝亦信我言否？”
恕我孤陋寡闻。陈季略说他写诗集联“前无古人至后无来者”倒也未必，但如他之对写诗、集诗有如此热情，付出如此心力，成果如此丰硕，在近现代的诗人中，似亦并不多见！
作者：李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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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市政协宣传处 文：2013年第6期 责任编辑 刘墨非